其實才意識到,搖滾的陳珊妮已然過去。那些世紀末與世紀初,那些淒涼的青春(*),那些歌頌身邊一切無意義,都過去。陳珊妮不再長髮。新專輯如此世故,不管是旋律或歌詞都有種燈火闌珊的涅槃之類,回首看透低吟神情。這樣也順手埋葬了我的青春,埋葬那個唱滿著不得不不愛自己(**)的大學生夏天。我們都同步地老了,唱歌與聽歌的人,都一心相信世故之不可逆,抹去珍貴的無知面目。而現在的大學生們沒有了世紀末的徬徨憤怒,沒有陳珊妮,他們都聽什麼歌呢。

 

 

 

* 不作夢 (1997)

作詞:陳珊妮 作曲:陳珊妮

接連三個暖冬後的一月底的中午十二點半
鏡子裏的我沒嘴唇 還極力保持恆溫
午餐叫做歌頌和平的人生 夜晚適合取暖的只有戰爭
這是一種簡稱為抗拒的心理不平衡
這是整個世紀最淒涼的青春
最愛無關痛癢的憂傷情歌 不做夢

 

** 不得不不愛自己 (1997)

作詞:陳珊妮 作曲:陳珊妮

老人厭惡青春 皺紋不被尊敬
女人不愛自由 夜夜不能安寧
美麗 物質化的東西 人民
非獨立的個體 思想 無法逃避的壓抑
不能被代替 只有靈魂而已
不得不不愛自己
窮人抗拒貨幣 迷戀資本主義
年齡渴望伴侶 肉體販賣愛情
媒體 不真實的東西 自由
在不民主的抽屜 安定 在膜拜一面國旗
不能被代替 只有靈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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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r 25 Wed 2009 10:41
  • 令妹

 
令妹的部落格網址在下拉選單中,你也知道你去過的網站我都要點進去的,沒多想就點了進去。
 
像是跌進意象熟悉的埋伏,她也提了把小提琴,也擁有那種單純堅定的眼神。我想與你們啟發式的家庭教育有關,十九歲半,她同你一般冷靜而早熟。我在十九歲的時候,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同時因為這花花世界萬頭鑽動,思緒與煩惱像是抑制不住的芽不斷勃發。而令妹卻只悠悠說了句「該煩惱的彷彿在18歲以前都煩惱過了」,回頭沉穩地繼續走她的青春。在這樣子的沉穩程度上令妹又與舍妹有幾分相像,似乎無意花心思在例如愛情這種不著邊際的虛物上,整個人總像是個無尖角的圓似的。
 
我家與你家兩種截然不同的教養方式,教出你和你妹以及我和我妹兩種不同基調。而我們兩個老大和妹妹們之間似乎又有某種分隔。畫成表的話大概是:
 

我和我妹在最少的管教下無拘無束的成長,選擇我們所喜愛的,爸媽尊重並且支持,也因此養成我們獨立自主的個性。你和你妹從小學音樂,學圍棋,被發掘與栽培各方面的才能及興趣。我想,尤其在親眼看過你們學音樂的方式後,你們一定很早就學會與自己對談 ─無論是透過音樂還是畫筆─ 才讓你們顯得這麼早熟。兩種家教很難說誰好誰壞,卻把我們教成不一樣的兩組人。我很感激我爸媽讓我和我妹自由成長,雖然可能任性了點,卻始終快樂。我也同時羨慕你們,disciplined, skilled, knowing your talents.

另外就像你說的,我和你愛探索,怕寂寞,非要愛恨交織流血流淚自虐墮落的肥皂劇人生。我們的兩個妹妹卻好像不走這條路子。舍妹對我是很逆來順受,她個人卻自有一種完美的自在,像是深知自己的結界所在那樣,有著令人羨慕的安全感。令妹給我的感覺也是一樣,安然在她的結界中,人不擾我我不擾人。

令妹有她悠然獨特的形狀,讓我想起我妹,也讓我想起你。十年前我還在令妹的年紀的時候就莽撞過了頭,即便到現在也無法到達妹妹們內斂的境界。幸好我有我妹這個圓來承落我這尖角,無條件也不得不的承落。你和你妹呢? 或許你們比你想像的要親密,並且不可分割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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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ㄟ 好啦 我承認我有在follow台灣偶像劇)
 
 
 
敗犬女王畢竟是偶像劇,很多東西看看就好不必太認真。但是今天看到這段小男生對熟女的告白,真的讓我整個哭到一個不行。知道為什麼的人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人就...看片吧。總而言之,以前的我覺得真愛是狗屁,現在的我相信真愛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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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know it's a bit early to post this, but whatever, I love March so much already!)
 
 
感謝過去十年,twenty something,青春正盛,芳華正茂,感謝那些全身奢侈的徬徨。

感謝我自己,總是只作我自己。

感謝大學同學們,我們一起度過了好多個二十歲生日。感謝嘉銘佳韋,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想感謝你們,大概是二十歲的我從你們身上發現好多新奇没見過的男生的形象。

感謝我所擁有的勇氣,讓我出國,選擇了新領域,認識這世界的其他,與各種朋友。

感謝我不顧一切向前衝的莽撞,以及對新事物永遠好奇的心。

感謝二十四歲,我在美國打了第一份工,在兒童遊樂場裡裝嗨帶小鬼頭,每個周末領那一丁點小費,還要看十七八歲黑人小孩同事的臉色。感謝那樣子的經驗。

再感謝一次二十四歲,那年我遇到數不清的貴人,讓我暫住給我菸抽的同學夫婦,招待我看春晚吃餃子的房東,幫我寫推薦信的律師,還有室友,同事,老師們。我跟你們關係那麼淺薄,卻受到這麼大的照顧,真的謝謝。

感謝JP,有你我才有重生。

感謝JP離開我那時候所有所有所有陪我哭泣的人。

感謝紐約,我有很多東西是在這個城市建立,或崩解的。

感謝小百科先生,要不是你掀開我裡面的洞,要不是你讓我看見了解與被了解的美好,我現在大概會懷抱著滿腔遺憾與世俗價值妥協。要不是你,我不會感謝我的二十九歲。

感謝二十七歲,我說要去倫敦,就去了倫敦。

感謝我對自由的態度。

感謝倫敦,我喜歡體驗不一樣的城市,不論這經驗是好是壞。

感謝父親母親,雖然他們總有疑慮總會擔心,最終卻一定給我、以及我作的決定最大最無條件的支持。

感謝妹妹,是我到美國之後不離不棄的精神支柱。

感謝十年來認識的,維繫的朋友們,我不是一個social的人,也很愛没事耍孤僻,承蒙大家把我當朋友,留下深淺痕跡。

最後,我要感謝二十九歲,在這一年我真正遇到了愛,不管這聽起來有多麼cheesy與cliche,對我來說一切都是真實的。我從來不曾期待這樣的愛,卻偏偏在二十九歲時出現,等著以它開始下一個十年。
 
 

二零零九三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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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eb 21 Sat 2009 21:58
 
不同的人說著相同的謊。妳知道他說了謊,卻不知道哪一句才是謊,擾亂的華氏二十八度晨跑的空氣,從此以後不再用同樣的眼神看他。
而我們卻也都一樣,對裡對外用了不一樣的臉孔,對裡對外用了反白的武裝。都是真的自我,但是都在說謊。
這些與八這個數字無關,與男女性別也無關,跟我三月就要三十更無關。餵我吃一顆好大的定心丸,是否可以把其他都掩蓋。
 
Don't do me any fav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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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邊緣,抽離著零落的香煙。 
「打造無菸台灣 違規抽菸 今起重罰」。重罰吧,一直要到在公園咖啡店坐下之後,才發現好久沒有抽香菸看電影了。對於失序與狂亂的觸碰,在我們眼裡總是充滿無可預知的刺激。脫離常軌是那麼吸引人啊,變成八卦的話題,變成好奇的原因,甚至生出某種嚮往 --- 誰也要自由無序的活著。
 
我們都,沉溺在旁人的囈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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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wing.

悲觀主義者永恆於對於不完美的期待。等待泡壞的茶,陽光後的雨,與最終多餘的空間。 在眾多如果中最多只有一兩個將會實現,所以害怕。害怕結果的揭曉只讓我們懷抱著所有的更多如果靜止,死去。

你專注於撥去我臉上亂髮,平緩的在small talks上笑。十二月裡,稀薄空氣承存了某種霧色般的不確定。大家都在說,大家都有得說,連你也說不停,跟他們都變成放羊的孩子,餘韻我的慌張。你不在我年少記憶裡,我只得撫平你像撫平臉上一條新皺紋,倒轉風霜,打起精神繼續出現在你夢裡。混亂終究會來,雪總是要下,我們註定與世界了摩擦,反因性又註定自由在彼此裡面某種事先存在的東西。

反正也是這個季節,混亂也算是添加一種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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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實踐於禁錮。
 
我們都在層疊的綑綁下成長,嚮往能夠完全自主,無拘束而飛翔。猖狂地以追求自由為名,進行建設與破壞。而這樣的追求在趨近於意義之時是否就失去其意義? 或者就過於孤單的只剩下意義本身?
矛盾產生之時,free will 已經對意義進行轉換,直到有一天,追求的成為回歸綑綁。而然後又有一天,在那綑綁面前竟然不假思索說出 "你就是我的自由"。
 
甘心於禁錮。
最甜蜜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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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一切都還很簡單。
 
我們晚上聽有伍思凱的廣播,上課偷在小花筆記本上抄周華健的歌詞。没有電腦,没有手機,没有網路,半夜躲在棉被裡聽國語歌卡帶,上學時邊騎腳踏車就唱出來。那時候民歌時期算過去了,剛接上港星風潮 (我多愛郭富城阿 喔),國語歌市場蓬勃萬分,大家没事就在聽廣播、買卡帶,聽到好聽的就把歌詞抄在小花筆記本裡。而除了追逐港星偶像,聽最多的還是要算是這些實力派的歌吧。1991年周華健出了讓我歡喜讓我憂。我買下這捲卡帶,回南部過年的時候帶到爸爸的車子上聽,全家一聽就聽了五六個小時,回台北再五六個小時聽回來。當初只覺得每首歌都好好聽,一直放也不膩。專輯後來好像就留在車上,成為我們家長途旅行開車的必備音樂。
 
最近周華健要在台北開演唱會,上各大綜藝節目宣傳。我在youtube上看到他在節目裡唱以前的歌,竟然感動不能自己,想起以前抄歌詞聽國語歌的時候, 想起一切都還很簡單,還沒有電腦的時候。才發現周華健的歌的感染力之大,陪著走過我們的許多,與我們在生活中的感觸默默結合 (如果今天是聽到對你愛不完,我鼻頭應該不會酸吧)。
 
我仍然清楚記得讓我歡喜讓我憂裡的每一首歌;記得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在放風雨無阻專輯的其實不想走,要去美國念大學的同學聽到放聲大哭的情景;也一直都記得跟好友們去KTV一定要唱難兄難弟做ending的那幾年。
 
 
接下來是歌曲大放送。每首都有太多回憶了。
 
 
<<難兄難弟>>

 

 

<<傷心的歌>> (為什麼是配孽子????)

 

 

<<天下有情人>> (我好愛好愛這首, 那時候)

 

 

<<明天我要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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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ope with me, Miss Private, and we’ll sail around the world
I will be your Ferdinand and you my wayward girl
How many nights of talking in hotel rooms can you take?
How many nights of limping around on pagan holidays?
Oh, elope with me in private and we’ll set something ablaze
A trail for the devil to erase

San Francisco’s calling us, the Giants and Mets will play
Piazza, New York catcher, are you straight or are you gay?
We hung about the stadium, we’ve got no place to stay
We hung about the Tenderloin and tenderly you tell
About the saddest book you ever read, it always makes you cry
The statue’s crying too and well he may

I love you, I’ve a drowning grip on your adoring face
I love you, my responsibility has found a place beside you
And strong warnings in the guise of gentle words
Come wave upon me from the wider family net absurd
“You’ll take care of her, I know it, you will do a better job”
Maybe, but not what she deserves

Elope with me, Miss Private, and we’ll drink ourselves awake
We’ll taste the coffee houses and award certificates
A privy seal to keep the feel of 1960 style
We’ll comment on the decor and we’ll help the passer by
And at dusk when work is over we’ll continue the debate
In a borrowed bedroom virginal and spare

The catcher hits for .318 and catches every day
The pitcher puts religion first and rests on holidays
He goes into cathedrals and lies prostrate on the floor
He knows the drink affects his speed, he’s praying for
a doorway
Back into the life he wants and the confession of the bench
Life outside the diamond is a wrench

I wish that you were here with me to pass the dull weekend
I know it wouldn’t come to love, my heroine pretend
A lady stepping from the songs we love until this day
You’d settle for an epitaph like “Walk Away, Renee”
The sun upon the roof in winter will draw you out like
a flower
Meet you at the statue in an hour
Meet you at the statue in an h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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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ct 25 Sat 2008 09:52
我們在裡面,在外面,嘗試溝通,正要跨越。square
我們在旁人的疆界理噤聲拼圖,故意留著缺角的方塊。把無邊的凝固畫成形狀,心臟把爆炸碎裂了以後,畫成僵硬直線的框框。
很多東西,我們明明知道它在那裡,感受它的存在,卻無法具體於其流逝。然後之於言,之於歌,之於圖,之於侷限,才為心安。
定義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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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eaning of hands placing over the city
Nose dripping the city under its breath
Manipulating
How much more you want to embed the city
Or let the city embed you
Or interwined, like the whole destiny scene
So true but so cheesy
 
You wanna remember the meanings
You are dying to attach, and to undo the dettach
You wanna breathe through, cause you are buried
In the everyday run through
Can't help but defining your quadrant
So crooked but so necessary
 

我認識一個人,他喜歡畫手。
 
我先看過了他的畫才見到他的人,才發現在他畫裡那些個姿態僵直指節crooked的手原來就是他本人的,僵直卻又彎曲。
 
他喜歡在畫裡曲解器官的意義,過度拼湊以後消失其意義,為了產生他想要記得的意義。
 
有天上班上到一半突然想到這個人,連同他矛盾的重要性。
 
然後在notepad上寫下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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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jao部落格上寫到陳之藩,我想半天也想不出來失根的蘭花到底寫了啥,只記得有人畫蘭花不畫根,還記得關平周倉(後來發現那是謝天裡寫的),就上網找了出來。
 
看第一遍還沒看到完我就哭了(最近賀爾蒙很高)。故鄉漸漸在生活中成為一種主題,剛來美國的時候講到自己常常搬家還語帶得意,覺得我到哪裡都好適應,每天都有新東西好新鮮,住過很多地方真是了不起。但是自從去了一趟倫敦回來以後,身為外人的疏離感越來越重,不只是不同國家不同語言,這整個城市的編排,冰咖啡的味道,光影的變化,交談的語氣,全部都跟台北那麼不同,卻又全部讓我想起台北。
 
我也曾經說過哪裡都可以是我家,當我還雀躍的在美國從一個城市搬到下一個,西邊海岸搬到東邊海,北邊搬到南邊。與陳之藩不同,我心境的轉變跟是不是在自己的國家没那麼有關。我跟他的時代背景不一樣,成長環境也不一樣,感觸的深淺不能一概而論。對我來說,我對追求新鮮這件事失去了新鮮感。倫敦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珍貴的經驗,卻不是一個非常愉快的經驗,讓我對變換環境失去信心,讓我想要回家。而在倫敦的時候我以為紐約是我的家,回紐約以後才發現家還要在更遠的地方。
 
人生如絮阿。我還是不斷夢到爹娘,在眼前,在家裡的深棕色木頭地板上。
 

 
失根的蘭花 -- 陳之藩

    顧先生一家約我去費城郊區一個小的大學裏看花。汽車走了一個鐘頭的樣子,到了校園。校園美得像首詩,也像幅畫。依山起伏,古樹成蔭,綠藤爬滿了一幢一幢的小樓,綠草爬滿了一片一片的坡地,除了鳥語,沒有聲音。像一個夢,一個安靜的夢。

    花圃有兩片,一片是白色的牡丹,一片是白色的雪球;在如海的樹叢裏,還有閃爍著如星光的丁香,這些花全是從中國來的罷。

    由於這些花,我自然而然的想起北平公園裏的花花朵朵,與這些簡直沒有兩樣;然而,我怎樣也不能把童年時的情感再回憶起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些花不該出現在這裏。它們的背景應該是來今雨軒,應該是諧趣園,應該是宮殿階台,或亭閣柵欄。因為背景變了,花的顏色也褪了,人的感情也落了。淚,不知為什麼流下來。

    十幾歲,就在外面飄流,淚從來也未這樣不知不覺的流過。在異鄉見過與家鄉完全相異的事物,也見過完全相同的事物。同也好,不同也好,我從未因異鄉事物而想到過家。到渭水濱,那水,是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我只感到新奇,並不感覺陌生。到咸陽城,那城,是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我只感覺它古老,並不感覺傷感。我曾在秦嶺中揀過與香山上同樣紅的楓葉;我也曾在蜀中看到與太廟中同樣老的古松,我並未因而想起過家。雖然那些時候,我窮苦得像個乞丐,但胸中卻總是有嚼菜根用以自勵的精神。我曾驕傲的說過自己:「我,到處可以為家。」

    然而,自至美國,情感突然變了。在夜裏的夢中,常常是家裏的小屋在風雨中坍塌了,或是母親的頭髮一根一根的白了。在白天的生活中,常常是不愛看與故鄉不同的東西,而又不敢看與故鄉相同的東西。我這時才恍然悟到,我所謂的到處可以為家,是因為蠶未離開那片桑葉,等到離開國土一步,即到處均不可以為家了。

    美國有本很著名的小說,裏面穿插著一個中國人。這個中國人是生在美國的,然而長大之後,他卻留著辮子,說不通的英語,其實他英語說得非常好。有一次,一不小心,將英文很流利的說出來,美國人自然因此知道他是生在美國的,問他,為什麼偏要裝成中國人呢?

    他說:「我曾經剪過辮子,穿起西裝,說著流利的英語;然而,我依然不能與你們混合,你們拿另一種眼光看我,我感覺苦痛……」

    花搬到美國來,我們看著不順眼;人搬到美國來,也是同樣不安心。這時候才憶起,家鄉土地之芬芳,與故土花草的艷麗。我曾記得,八歲時肩起小鐮刀跟著叔父下地去割金黃的麥穗,而今這童年的彩色版畫,成了我一生中不朽的繪圖。

    在沁涼如水的夏夜中,有牛郎織女的故事,才顯得星光晶亮;在群山萬壑中,有竹籬茅舍,才顯得詩意盎然。在晨曦的原野中,有拙重的老牛,才顯得純樸可愛。

    祖國的山河,不僅是花木,還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吟可詠的詩歌,是兒童的喧譁笑語與祖宗的靜肅墓廬,把它點綴美麗了。

    古人說:人生如萍,在水上亂流。那是因為古人未出國門,沒有感覺離國之苦,萍總還有水流可藉;以我看,人生如絮,飄零在此萬紫千紅的春天。

    宋朝畫家思肖,畫蘭,連根帶葉,均飄於空中。人問其故,他說:「國土淪亡,根著何處?」國,就是土,沒有國的人,是沒有根的草,不待風雨折磨,即形枯萎了。

    我十幾歲,即無家可歸,並未覺其苦,十幾年後,祖國已破,卻深覺出個中滋味了。不是有說,「頭可斷,血可流,身不可辱嗎?」我覺得應該是,「身可辱,家可破,國不可亡。」

一九五五年五月十五日於費城

本文摘錄自《旅美小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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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打了個電話給黃阿球。電話是四五年前抄的,這四五年來打了應該不超過兩次。我們其實沒有那麼不熟,但他都喜歡在我上班的時候跟我MSN(而且都硬要聊很正經的話題),打電話好像也變得沒啥必要。
 
打過去的時候在想,如果黃阿球聽到是我一定會很興奮的叫「ㄌㄧㄤ~~」。結果咧,我跟他說我是誰以後他只有淡淡的「喔」了一聲,讓我有種莫名的失落。
 
但是黃阿球不愧是黃阿球,電話對談中他隨口兩句話就說中我了的心情,然後還幫我加油,頓時心中又溫暖起來。(雖然我常常有被說中心情的感覺,我實在太容易被看透了)。阿球,我想你是因為年紀大變穩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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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八月,夏天就浮出一種絕望的氣氛。討人厭的九月就在不遠,卻又不得不等待秋天。連熱都熱的那麼懶洋洋。

街上都是外來遊客。七號地鐵一班一班交換著。

 
這城市的鋼鐵,移動之中不停將我釘落,落錯在沒有氣味的煙硝中。他把一生的孤獨都道盡,說起來鏗鏘,卻也只用了約莫二十個音節。說完竟然就睡了,眼睫毛一根一根的,呼應著釘落我的鋼鐵。
 
我一如往常站在哥倫布圓環中央,包圍我的玻璃大樓們一如往常反射凌亂的影子。BREATHE IN, BREATHE OUT, NOTHING SETTLES. 時間就在呼吸間快速過去,快速卻依然做著醒不來的夢。這七年,被我過得像三年一樣,都來不及為這個城市長皺紋。
 
而埋葬了上一個天才的死亡之後,他也同時彈完那二十個音節。我依然被固定在這個不屬於屬於的城市,依然在固定中試著用殘留的自由拼湊舞步。但似乎的是,似乎的是要摸到了醒來的邊境,如果夢在塔羅牌終於翻到最後一張的時候終於要結束,那將會是我終於獻給與我同名城市的第一個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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